爱上轮滑 由心底出发

海江之水

爱上轮滑 由心底出发
2011-11-16 17:14:04 来源：体育画报    作者： 杨凝

“挺自由的，”小雪微翘着嘴唇，看着桌上陌生的咖啡杯，边想边告诉我，“因为溜冰的那一刻什么都不想，心放开，可以无忧无虑地玩。”
十月底的香山脚下，白天过去，这里已经可以很冷。路灯下的她穿很大的毛衣、裹着绒坎肩，趿着拖鞋，如约来到离家不远处的车站。我们走了一会儿，在一家咖啡馆坐下。
小雪有张五官精致的娃娃脸，淡淡的眉毛，足够大的眼睛。每次见面，她的头发总盘得很高，看来很干练的样子。这个头发盘得很高的娃娃脸今年19岁，但已工作五年有余。
小雪说她溜冰的时候最喜欢大家一起手拉手，全力地的去“跑”，因为那样玩起来很刺激但也很放松。“去溜冰要的就是那样的感觉，如果是我一个人，是不会走进那样的地方的。”
“那样的地方”离小雪不近，如果不堵车，360路可以在一小时内把她送达。一周七天，她都要去那旁边的一栋大楼报到，北京动物园旁的世纪天乐服装批发，她工作的地方。小雪是服装批发导购，没有假期，只要批发市场开门，即使公休长假也一样要上班，早7点到晚5点，一年四季。
也许太忙，小雪从来没注意过世纪天乐旁边的广场上有人滑旱冰。但广场上又不只旱冰，还有交谊舞、秧歌、街舞和毽子。据老刘说，这应该是七八年前建起的广场。对面的北京展览馆好像它的开关，白天，北展有活动的时候广场空空荡荡，晚上，展览馆关门后人就渐渐聚拢过来。
如果不住或工作在广场附近，这里不容易被发现。公交车会从北展前面的桥下穿过，从西直门外开上地面，途经的桥上就是广场和北展的分界，同样穿过的，除了扭秧歌的大爷大妈，跳街舞的中年妇女，还有一群滑旱冰的年轻人。
老刘气定神闲地坐在板凳上，身旁是排列齐整的冰鞋。作为这里的冰鞋服务提供商、运营总监、客户经理、销售和客户服务，一百多双冰鞋的主人，老刘让孩子们滑冰的愿望成为可能。但用他的话讲，这份营生即使他不做也有别人做。
今年55岁的老刘是北京东城人，天冷了，他开始戴一顶旧军帽，便宜而保暖。在北京所有55岁的市民中，他身段不错。“年轻的时候，所有的运动我全喜欢。足球、篮球、单杠、双杠。现在什么病都没有，就是年轻时候底子打得好。”
每天下午起来吃了饭，老刘就开始骑着他的旧摩的，拉着这一车一百多双冰鞋，从东直门簋街的胡同里开往广场，和小雪一样，他走到这儿需要一个小时左右。“这东西，也没劲，”虽然努力营生，但老刘瞧不起自己的工作。“这东西啊，没出息的人才干这个。你给人家穿鞋脱鞋，这有什么出息啊，就是混饭呢，年轻人谁干这个啊？”
老刘每天下午5点多到广场，把这一百多双冰鞋和板凳马扎都摆好，支上摊位差不多快6点。广场周围，除了世纪天乐，还有众和、聚龙和金开利德三家服装批发市场。像小雪这样在附近工作的孩子会陆陆续续下班过来。
“来这儿玩的百分之九十五是外地的，”老刘点了根黄河，一双双冰鞋在他眼前飞快滑过，“其实这帮孩子到这地玩儿，都是听话的，起码他们不打架不偷不抢去。这真的是特别好的运动，五块钱又不多，连玩儿带健身。”
老刘说，他插队的时候，下班天天没事干，就只能想点歪的。“喝酒那还算听话的，不然你干吗去啊，串村、打架。天天这帮孩子下班以后，他有去处，挺好的。”
老刘这份“给人家穿鞋脱鞋”的工作在他同龄人里当属异类，2000年，这位东城区建筑公司的吊车司机从单位“下岗”，加入国企失业大军。“我是第一批，一分钱都没给。我不念他们的好。这么多年，我们全赶上了。我X老了老了，没人管了。”
老刘说他出身不好，父亲是资本家，新中国成立后，家里的铁工厂“公私合营”被政府收编改造了。“我压力特别大，当时就怕填表，一填表，出身这栏都留在最后填。原来还是很想学的，“文革”的时候，你想学还学不了，说读书无用。”
“等天儿冷了就没法干这个了，我就玩去，去歌厅，我还就去黑歌厅玩。岁数大了，玩一天少一天了。”经历了读书无用和优化组合的老刘如今在广场上找到自己的归属，操持起了这份不寻常的营生。虽然总是5点来，1点走，就差在广场打卡上下班，他喜欢把自己定义在圆规之外，为那些在他心中不循规蹈矩的消遣而得意，但说起滑冰，老刘却是彻彻底底的规矩人，信奉的是基本功和技术。“滑的时候，学点什么动作你得规范，不能瞎滑。有的人滑的时候嘁哩喀嚓很快，但是他不美，想动作美你就得规范。”
在无数滑冰的人中，老刘的动作真是一等一的规范。“水冰我滑了有十多年，那还是上中学的时候，在七十五中。当时北京市第一个旱冰场是在日坛公园，一九八几年的时候，那时候我就滑去。当时的鞋非常简陋，就是一个铁片那样一包，滑着滑着鞋经常掉。现在的鞋多棒啊，又快还又舒适。”老刘最喜欢速滑。他说旱冰速滑就是一定要让人家看出有在滑水冰的感觉，关键是弯道技术，把技术掌握好了，特别轻松。否则晃晃悠悠的，很没劲。
夏天的广场分为南北两侧，老刘和这些滑冰的孩子在广场北边，正对着北展，所谓速滑就是以四五十米的半径飞快地转圈，孩子们喜欢拉着手，呼喊着旋转在广场上，多的时候，能有上百个孩子一起在转圈，逆时针方向。
小雪在世纪天乐工作了整整一年才发现这里。之前她只是感觉人多，但没来看过。现在，滑旱冰是她唯一的娱乐性消费。小雪每月赚1800元，节衣缩食能存下1400。滑冰每次5块钱，不限时间，她每月会来几次。
“溜冰的时候特别放松，像被风吹一样，感觉自己飞起来了。我觉得我像风筝吧，慢慢慢慢在飞，想飞高点也飞不起来，就好像风筝被线牵住了。”因为说不出那风筝线代表什么，她低下头，害羞地边笑边喝咖啡。
小雪家在安徽庐江，巢湖旁边的一个县，靠近合肥。15岁，她去了广东一个电子厂上班，待了4个月，在哥哥的劝说下辞工来到北京，进服装店工作。
“来到这儿什么都不懂，到阜成门那边我哥的客户他们家上班，连阿迪、耐克这些最基本的牌子都不知道。老板说给我两天时间，认全牌子，然后抽查我。”小雪把那些从未听过的服装品牌抄在本子上，坐车时也看，回到家也看。“我知道了Jeep、Boss，有Polo的，还有Paul Smith的，好多好多，从那以后大牌子都知道了。”
第一个月的工作结束，老板给她写了封信。“老板觉得我学得挺好挺快的，在那儿上了23天班，但流水却超过了老员工。”那23天小雪卖了4万多，超过老员工整整1万元。“我觉得在那里越做越开心，把店当成自己的。”
把店当成自己的小雪还是个孩子，喜欢被人喜欢。“店里两个老板都特别喜欢我。因为生意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不开心嘛，我就会在店里面整一些新鲜的事。”小雪的同事都叫她“开心果”。“我告诉他们，了解我以后就知道我是和猴子一样的，跟孙悟空一样的。”她不久被升职管账，但几乎同时，“孙悟空”发现共事的女孩们渐渐疏远她。“我不愿意要这两百块钱管理费，因为我不希望姐妹变成那样的，在那里上班我就希望大家心在一起能够团结，把生意做好。”
虽然小雪很喜欢在阜成门的工作，但因妈妈说那里工资比较低，后来到世纪天乐。“来这里发现工资比原来还低，所以我特别不愿待在现在这地方。一个月才1800我真的很不想要。之前一个月最少2200吧。”
第一次见到小雪是九月中，就是在老刘的冰鞋摊儿，她和珊珊两个人穿着冰鞋坐在板凳上休息。珊珊是小雪在北京最好的朋友，也在世纪天乐工作。她们说笑着，看着不远处一双双冰鞋飞快滑过。
滑冰人看起来都和小雪差不多大。走近，他们操着各种口音，来自世纪天乐、众和、金开利德、辽宁、安徽、浙江、四川、湖南??百多双冰鞋，激情澎湃地、漫无目的地、自由自在地，百无聊赖地在小雪和珊珊的眼前滑过。逆时针滑行的他们或者有男有女三五成群，或者牵手如蜜月旅行的夫妻，又或者一个人半弯着腰，飞快前进在水冰上。伴奏的，是广场南边的唢呐声和鼓声，广场西边的4块钱一首歌的跑调卡拉OK歌声，和他们自己的叫声、笑声和呼喊声。
珊珊喜欢这些声音，喜欢这种自己并不熟悉的热闹。去年高考结束后，她没选择上大学，而从浙江金华的浦江县只身前来投奔在北京的表姐，和小雪一样，珊珊也是世纪天乐里的服装批发导购，不一样的，是她刚刚离开学校，只工作了几个月。每天回到表姐家，她感到无聊和孤单。
珊珊说她想回家，想回去再也不回来，她觉得自己待不住。“我刚来的时候，一个人都不认识。下了班，晚饭表姐炒菜，我洗碗，然后就躺到自己的房间玩手机，八九点钟就睡觉，每一天都这样。”珊珊的表姐看她太闷，便鼓励她来滑冰。
“我觉得好热闹哦，很喜欢这种氛围，”珊珊穿一件帽衫，灯光下，她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，笑起来露出两颗顽皮的小虎牙，讲起话来音调高，语速很快。珊珊平时一个人也不喜欢出去玩，喜欢大家一起。“我喜欢玩得越疯越好，喜欢转圈溜，想越来越快，不想落到别人后面。我在溜的时候被别人超过了，心里就很不服气，想再超过她。”
珊珊大小雪一岁，今年二十，我们见面时她已经来滑过十几次。她说自己连倒滑和“刹车”都不会，就只会转圈。第一次和表姐过来，因为珊珊和表姐两人都不会，老刘便推荐她们用双排的轮滑，站得稳。“我说我就喜欢用单排的，从凳子上一起来就一跤。不过我觉得摔得挺开心的。双排的虽然稳，但溜得慢。我就是还不会溜就想跑。那一天也不记得摔了多少跤，反正一回去大腿上都是於青。”
珊珊说，她对广场的印象就是有很多耍帅的男生。“有很多溜冰特别厉害的男孩子就会耍帅。在广场上大家不是会旋转着滑吗，有些人会用力往前一‘跑’然后蹲下来冲刺，有些人会倒滑，还有人会用很快的速度滑过障碍物，还有三两个男生会比赛，比看谁转的时间长。”
天热，滑冰的男孩们有的会解开上衣扣子，有的或者干脆赤膊。他们在广场上转转停停，展示出自己身处异乡的、年轻、孤单的男子气概。广场，对工作了一天的他们来说，不仅是运动、放松的游乐场，也是认识女孩和约会的地方。饿了，这里有便宜、味道还过得去的烤串；累了，就到旁边的卡拉OK旁休息，喝着酒抽着烟和女孩子聊天；倦了，大家可以牵着手??
除了小雪，珊珊还没和广场上的人牵过手。一次吃饭的时候，珊珊说，她对个子很高的男孩子没有抵抗力，小胖就说，珊珊最近认识了一个身高很高的男生。“她叫他一八四，我不知道他的名字，一起溜过一次冰，我们都管他叫一八四，”小胖说。
小胖是珊珊的表弟，珊珊北京表姐的亲弟弟，但他说自己和珊珊更亲。虽然比表姐小一岁，但他们俩都在浦江参加了同届的高考。小胖讲话音量很大，但相比表姐，语速更平易近人。他一米七的个头，小小的眼睛，圆滚滚的脸上满是稚气。每次见面，小胖都穿一件卡其色的外套和一条牛仔裤。
小胖是中秋节那天来到北京的，整整一个半月后，他对这里的印象是“有时候太堵了”，虽然他每天活动的范围只是从西直门的家走10分钟到世纪天乐。“真的，早上来的时候那条街真是太堵了。像商场（世纪天乐）吧，电梯本来就那么小，还有那么多人挤，有时候想下楼，要等好几趟。工体那边也是一样的。电梯本来就很小了，外加货物，还有那些人。”
小胖和珊珊曾经去过一次工体，给雅宝路的商户“送版”，把新上的服装款式拿给客户看。两个人先是地铁坐过站，出站又迷路，多跑了好几条街。他每天的工作和表姐差不多，但因为刚来，主要负责发货。
对小胖来讲，如果没有客户，工作就变得很无聊，时间过得很慢。“无聊有时候就手机玩一下，看看新闻，上一下QQ，看看那些朋友都在干吗，有时候就看一下小说和杂志。”小胖最近看的小说叫《天诛变》，他说，自己最充实的一天就是白天生意不是很忙但说得过去，晚上可以出来溜一下冰，觉得过得很充实。
之前，珊珊一直劝他不要来这里，说太无聊会受不了，而小胖好像过来这边以后才真正搞明白表姐的话。“你父母根本不在这里，你本来在家乡有朋友，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死党伙伴都在身旁，觉得无聊可以找他们聊天、打篮球。但在这里，工作完后，晚上想出去玩，你找谁呢？没人陪你。”
小胖说他现在也谈不上后悔。本来他觉得学习很容易，慢慢才知道很多东西都需要长时间积累。“想得太简单了。有时候这些经验甚至几年、十几年都掌握不了。我也没有认识能一起出去的朋友。既然不想在北京扎根，反正都是要回去，去认识那些朋友应该没有必要。”
小胖口中的回去和经验，是要经营一家自己的店。高中毕业后，两个姐姐本来想合力出资为他开店，但小胖觉得自己懂得还不够多，没有能力能把店接下来。但说到读大学，他那对生意的谨慎突然消失，一副过来人的样子。“我算可以读大学的，我表姐的分数也够。算专科好了，三年混过去，你觉得有意思吗？”
“现在这个社会，你读出来还是要找工作。在我们那边，如果不托人际关系的话，能找到工作吗？找不到嘛，真的找不到嘛，不骗你的。这个社会，我可以跟你说，像我另外一个表姐，大姨家的表姐，她也就中专还是什么专毕业的，就凭关系，在银行吧，现在也工作三四年了，就在杭州，房子、车子都有了。就坐在办公室里弄弄电脑之类的。”
例子很近。也许不是小胖自己，而是大姨家表姐的经历帮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下定决心过来北京，或者说，帮他打破对学校和社会的憧憬。小胖不愿出来校门还要托关系找工作，当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时间为自己的人生增加砝码。
和小雪、珊珊不同，小胖滑冰时并不喜欢加入到人群中转圈，他最喜欢两只手插着口袋，慢悠悠地滑过去，也不会太累。“我不想跟人比快，也比不过别人，”小胖腼腆地笑。“不想学那些花哨的，我毕竟不是专业的，花那个精力学习那些花式，还不如花精力学习社会经验，怎样处理自己的店。”
小胖第一次是被珊珊带来滑的，他说他喜欢这儿，广场的热闹有时候会让自己忘掉烦恼。“因为害怕摔倒，需要专心地溜，反而会忘记一些事情，不用去想那些烦心事。”
在香山的咖啡馆，小雪告诉我小胖失恋了，最近心情不好。“他送了老家的女孩一套衣服，我说都分手了你还送人衣服啊，他也不说话。”小雪说，珊珊可能做到年底就回家了，而自己的目标是明年去木樨园开个服装店。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因为现在是在一起，肯定感情会好一点，慢慢分开后，感情会变淡的。”
天冷了，老刘在十月底的一个大风天儿仍然坚持到夜里一点，十二点半左右，他等来了八个孩子、四十块钱的收入。老刘也说不好自己还能在这儿干多久，说到时候就得看身体了。“因为这个广场也需要你，广场也需要有人干这个，不然这帮孩子干吗去啊，我们也不是光为挣钱，我们也爱好这个。”他语速很慢，边说边试探地看看我，好像在确认我是否相信他的话。

眼镜蛇

:P:P:P

291766

怎么 看着  忧忧的  嗯  俺要吸根烟

David_King

有点看不懂，学习中.....

David_King

我抢、我抢、我抢沙发~

明关雄

我们这是小地方，想买合适的轮滑鞋，真的不容易

明关雄

不多说了，就来顶楼主的